一片真心舞CP

艰难复健中……

【权超国庆联文】山南水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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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南水北,谓之为阳!

 

你总说我是你的山之南,你奔向我,就奔向了光!


其实你又何尝不是我的水之北,我想守在有你的地方,看你把金色的光芒挥洒在这大地之上!

 



(一)

 

圣权在新兵队伍里一眼就看到了张超,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小子又搞什么妖娥子,不是在北京上大学吗?怎么会出现在新兵训练营里!


正在进行队列训练的人显然也看到了他,眼睛控制不住的弯成了一轮新月,里面有掩饰不住的光芒,贴在裤缝的右手悄悄抬起来冲他挥了挥,却被眼尖的班长发现了。


“张超出列!”


小孩儿一瞬间收敛了笑脸,规规矩矩的站了出来。圣权没忍住笑,只好低头用手挡了一下,假意咳嗽掩饰了过去,然后就听到小孩儿被罚跑5圈的口令。


“右后转弯,跑步走!”


收拾的好!皮孩子活该被收拾!


在心里默默的给新兵班长点了个赞,圣权首长背着手巡视到了别处,只是眼角余光里始终挂着个围着操场绕圈的身影。


等张超垂头丧气跑完5圈,食堂正好开饭。刚冲到食堂门口的人却被“首长”给拦住了,顿时跟只小狗似的撒着欢的围着圣权“权哥,权哥”的叫。


圣权领着他到班长面前示意了一下,就提着衣领把人拎走了。


看着人风卷残云般的解决完午饭,圣权才开了口:“你又抽什么疯,你跑来当兵干妈知道吗?”


张超满足的拍拍肚子,笑嬉嬉的顾左右而言他:“哎哟,首长的单锅小炒就是好吃啊,咱新兵营吃的跟猪食似的!”


圣权没忍住伸手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问你话呢,不好好上大学,跑这儿抽什么疯?”


张超揉揉脑袋,撅着嘴小声哼唧:“我妈知道,我……,我上火车前给她打过电话了……”


“你!”


圣权一听这话气的就想习惯性的上手抽他,看着对面缩着脖子还觍着脸跟他笑的一脸灿烂人,最后只能把水杯在桌子上砸的咣咣响。


“你这不是瞎胡闹吗?老爷子知道了抽不死你……”


“嘿嘿,不会的,老爷子特支持我!”


“为啥?”


“我这不是为了保证能分到你们营吗,我就给老爷子打了个电话……”


憋了半天的巴掌最后还是落到了张超背上,抽的小奶狗子嗷嗷叫着夺门而逃,跑一半发现他权哥没追出来,张超索性倒退着走,眼睛死死盯着他,然后突然一字一句的喊了起来——


“哥!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喊完得瑟的抬起手,两指并拢在额边潇洒一挥,冲他笑笑,转身跑走了。


圣权看着阳光下小孩儿白的反光的一张脸上带着的灿烂笑容,明晃晃的似乎比太阳更灼眼。

 


 

(二)

 

回过头给张家老爷子挂了个电话,圣权才算是放下心来。


老爷子知道这事,而且听口气还相当支持。就是可怜了干妈,肯定又担心又难过。


张超从小就不让人省心,圣权回想着这人从小到大的“光辉事迹”,脸上不经意间带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下午的巡视,圣权不免往张超他们班多看了几眼,185的优越身高加上被太阳晒的粉扑扑的一张脸让小孩儿在队伍里特别扎眼。


干妈是个精致的女人,所以张超自小也过的精致。打高中起就懂的护肤,所以一直细皮嫩肉粉嘟嘟的,怎么看都不像会跑到军营里摸爬滚打的样子。


圣权看着队列里认真喊着口号的人也不禁觉得好笑,天知道这人是怎么说服老爷子的,而且别人走后门都为了分个好地方,只有这人走后门就为了分到他们这苦哈哈的山沟里。


他们营是真正的作战部队,平日里训练强度大都不说了,而且成天就跟这山坳里猫着,晴时一身土,雨天一身泥。新兵营更是魔鬼,不知道这整日里自诩肤白貌美的小傻子能不能撑过三个月的新兵训练。


不过圣权还真小看了张超,尽管强度稍微大点就嗷嗷叫,5公里武装越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在最后面边跑边嚎。


但这人唯一没嚷过的就是苦和累,现在渐渐适应了之后居然还能一边抹着汗一边跟人嬉皮笑脸的瞎扯。


不知不觉三个月过去,张超成功的挺了过来,挑人的时候圣权私心将他分到了离营部最近的一个连,也算是亲眼见证了这人的成长。


初次上步战车,张超没坚持5分钟,惨白着一张脸下车就哇哇的吐,头晕目眩站都站不住,被战友扶着去的医务室。


可是第二天在食堂,圣权又看到了他,正梗着脖子咽白饭,看到他还能扯出一个笑脸来跟他打招呼。


圣权看着挺心疼,拧着眉走过去揉了揉他脑袋,张超搂着他腰,将脑袋顶在他小腹上钻啊钻的,跟个撒娇的小狗子似的。


这一撒娇让圣权心里软成一片,丢盔弃甲的的没了原则,柔着声音劝他不急于一时,等休息好了再上车。


谁知小孩儿听完之后笑咪咪的抬起头,不!我不能白吐这一天啊!


这一坚持就是7天,圣权看着他每天惨白着脸咽白饭,然后再惨白着脸吐个干净。


7天过后,原本就不胖的人又瘦了一圈,尖下巴都出来了。


可是7天过后,张超不吐了。


第8天的时候,第一个冲进食堂的人直接打了两份红烧肉,吃的满嘴流油、双眼放光。


张超的努力战友们也看在眼里,老班长是真的心疼这个看着娇贵实际上贼耐操的娃,他从自己盘里夹了一个肉放到了张超盘里。


张超还在愣神的时候,班里每个人都夹了一块肉放到他盘里,那一瞬间是他几个月以来第一次想哭。


圣权在窗外全程目睹了张超被全班按头吃肉,然后被全班按头蹂躏。


一群小崽子打闹成一团,张超被压在最下边吱哇乱叫着求饶,整个食堂都能听见他们欢乐的笑闹声。


张超人帅嘴甜会来事儿,渐渐的混成了队里的开心果,不管老兵新兵,都愿意跟他裹一块儿,谁见了都喜欢上手盘一把。


混熟了还撺掇着几个兄弟一起搞了个乐队。


有天傍晚几个人找死似的跑到领导小二楼下面又弹又跳的唱“对面的男孩看过来”,结果当天晚上就收获了一次紧急集合,第二天被全连追的抱头乱窜。


张超好像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永远都笑咪咪的,跟个小太阳似的,散发着自己的光芒,照亮着整个世界的美好。


 

 

(三)

 

久了大家都知道炮兵营二连有个团宠叫张超,肤白貌美细皮嫩肉,一身好皮越晒越白,标准的娇生贵养小公子一个。


一到负重越野就嗷嗷叫,只要头天夜里紧急集合,第二天一准挂着两明晃晃的熊猫眼,走路都失去了灵魂。


不怕若不怕累,但怕疼!认怂比谁都快,但绝不认输!


而且枪打的好,弹无虚发、百步穿杨!是一个狙击手的好苗子。


去团里开会的时候,马佳和王凯都跟圣权要过人,你们炮兵营留个狙击手苗子干啥,给我们步兵营吧,保证给人培养成神射手。


圣权的回应就一个字,滚!手都伸到我碗里了,这一个个的要点脸行不!


转身回去就给张超拎出来加练,狙击手我们自己也能培养,就许你们步兵营有能耐咋的。


圣权现在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盲猜今天会在哪个寢室逮到张超。


这人爱串寢,今天到这个寢里聚众吃零食,明天在那个寢聚众打牌,后天又窜到不知道哪个寢里吹牛扯蛋。


圣权每次逮人,不是看到他嘴里鼓鼓的跟个仓鼠似的,就是满脸纸条蹲在凳子上甩牌,要不就一脸夸张表情的跟人瞎掰扯。


这形象哪里还像个搞高雅艺术的,跟个混成老油条的兵痞子有什么区别。


圣权每次逮到人都恨不得抽他两巴掌,半大小子就是精力过剩,这简单啊,往死里操就行!


于是莫明奇妙成了营里重点培养对象的张超每天被训的苦兮兮,从之前一见到圣权就扑上去摇尾巴,到现在成天躲着他权哥。


加练初见成效,但为了让张超更进一步,圣权还觍着脸提着两条好烟去找了马佳。马佳翻着白眼亲自出手指导了张超几天之后,张超就跟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进步神速。


没过多久军区内部组织的小规模实战演习就开始了,炮兵营里出个狙击手不容易,所以张超作为奇兵被圣权委以重任。


好在,他也没有辜负他权哥的这一份信任。


张超一个人卧在掩体里,前方的喧嚣与热闹似乎与他无关。他就这么静静的蛰伏着,12个时辰,只为最后一枪。


当目标人物终于出现在瞄准镜里时,他的内心出奇的平静,这一刻世界是安静的,800米的距离化做一缕白烟。


扣响扳机的那一刻就意味着胜利的天平终于倾斜了。


擦拭着心爱的枪,张超很自豪,是他为权哥添上了最重的一笔砝码。


演习结束,做为最后的胜利方,他们营获得了丰厚的物资奖励,10只烤全羊,啤酒管够。张超做为团宠兼大功臣,被全营蹂躏,跟几个平时就爱闹腾的崽子们一边嗷嗷叫着,一边绕着圈的追打嬉闹。


迎头就撞上气势汹汹过来逮人的马佳,刚想脚底抹油开溜,被马佳眼疾手快一把拎住:“老实交待,是不是你小子在背后干的我?”


张超顿时蔫的跟只小鸡崽似的,垂头丧气的跟他权哥投去求助的眼神。


圣权赶过去的时候,正好马佳在跟张超安利狙击手在步兵营是多么的重要,赶紧打个报告申请转营跟着他混。


圣权揽住张超肩膀把人往自己怀里霸气一搂:“行了,佳哥,放弃吧!我的人你挖不走!”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张超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大学不上,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猫着,是奔谁来的,他又不是不知道。


张超忙不迭的点头,换来马佳咬牙切齿的一指。


送走了马佳,圣权拍拍张超的屁股,把人放回狂欢的队伍里。


很多年以后,圣权每每回想起这一幕,都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初他放张超去了马佳那里,他是不是就不会遇到那让他揪心一辈子的事了!

 

 


(四)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是一年。


九月,随着新兵的到来,也意味着又有老兵将会离开。都是泥坑里一起滚过的战友,谁离开都会舍不得。


每到这个时候,圣权总有一段时间心情很低落。可是他是营长,心里再难过,也只能自己抗着。


所以夜深人静时,他喜欢一个人躲到屋顶上抽烟。圣权烟瘾并不大,很多时候,也只是点着烟默默的发会儿呆。


这天,他又一个人在屋顶上猫着,却突然听到有人上了屋顶,来人可能压根没想过屋顶上会有人,所以也没发现隐藏在黑暗中的他。


“宇哥,你干啥呢,神秘兮兮的,有事不能在屋里说嘛。”


是张超的声音,圣权一下子警觉起来。


被唤做宇哥的人却没有答话,两人之间沉默的有一丝尴尬。就在张超疑惑的转身准备走的时候,大宇却一把拉住了他。


“超儿,我要走了。”


“啊!哥你真的要走啊!那我们乐队怎么办啊!”


“嗯,转业申请早就批下来了,过几天就走!”


张超没经历过老兵退伍,这突如奇来的消息让他有些懵,他还在嗯嗯啊啊的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把抱住了。


“张超,我喜欢你!”大宇直接表白了。


“啊……”


张超愣住了,而躲在暗处的人一瞬间攥紧了拳头。


谁知大宇却笑了:“啊什么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走之前得跟你说一下,也算是不留遗憾吧!”


张超没说话,大宇沉默的抱了一会儿,然后拽着他坐到了屋檐边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我喜欢你挺久了,不过我知道自己没戏,你喜欢咱营长吧!”


“这你都看出来了啊!”张超情绪不是太好,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切,要这都看不出来,哥这双眼睛也可以挖来丢了,”大宇做了个挺夸张的表情,“每次你看营长那眼神,就差满眼冒星星了……”


“有这么夸张吗?”张超觉得自己掩饰的挺好的,结果被人一眼就看穿了,也不知道权哥能不能看出点什么来。


“不过我也没戏,”张超叹了口气,“权哥他笔直笔直的,哪儿像我这棵歪脖子树……”


两个难兄难弟坐在屋檐边上晃着腿儿对着月亮唉声叹气,感慨自己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爱情。


却被隐藏在暗处的人听的清清楚楚,圣权听得既开心又好笑,傻小子,你不来表白怎么知道有没有戏!


这件事就像一个小插曲悄无声息的过去了。张超不敢表白,圣权也没有提过。


他总想着傻小子还小,两年兵役之后还要回去上大学,他也暂时没有转业的打算。总以为日子还长,时间还多,却没想到过人算不过老天。


 

 

(五)

 

接到通知的时候,已经是大地震过后的第三天了。


他们做为主力作战部队,通常情况下是不会参与到这种抢险任务中的。而现在连他们都出动了,可想而知,这次的灾害有多严重。


他们营接到的任务是搜山,要将所有还在山里的灾民们全部转移出来。


出发的那天,大家坐在车里一言不发,脸上却都带着庄严而神圣的光辉。


卡车经过城区,经过乡镇,一刻不停的往山区进发。路过的地方一片兵荒马乱,到处都是死人,到处都充满着哭声,也到处都是绿色的身影在忙碌着。


终于到达指定地点,各连迅速按各自的指定搜索区域散开了,圣权留在营地,控制着全局,也留意着各方的消息。


张超跟着自己连队进山了,拉网式的搜寻很有效,老百姓们一个个的往山外转移,而他们在不断的往山里推进。


接到总部某片区域的塌方预警,所有人员全部撤离的通知时,圣权心都紧了,张超他们连就在那一片。


二连长反应很快,接到通知就将所有人员全部聚集到一处,开始往山下迅速转移,唯一没及时赶回来集合的是张超。


当时他趟过了一道小河去找一位据说在山上找牛的老乡。


张超最后一次跟二连长联系,说他已经找到老乡了,但小河涨水了没法过,让大家别等他,他想办法往高处去避一避。


圣权接到汇报时,心脏骤然间停跳了半拍,巨大的恐惧瞬间将他吞没。


他以最快的速度安排了接下来的任务,然后将指挥权交给了副营,自己转身往山上赶去。


这片区域圣权还算熟悉,他们野外训练时经常会路过这片山区。他知道那条河,也能大概推断出张超想要去避一避的“高处”,正是有最大可能会坍塌的地方。


上山的途中遇到了下山的二连,圣权确认了张超的大概位置,心急如焚的往山上赶去。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的急迫,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豆大的雨开始一颗一颗的砸下来,凭着记忆寻着一处平缓地带趟过了河,平日里清澈见底的河水此时已经浑浊不堪。


圣权只希望时间可以再慢点,自己可以再快点。然而上方传来的轰鸣声却让他觉得天都塌了。


超儿!你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


哥还等着你来表白,然后再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六)

 

圣权找到张超时,他半截身子掩埋在塌土中,静静的躺在一片泥泞里。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混和着雨水蜿蜒而下,圣权颤抖着手伸向张超的颈侧,在探到那一丝微弱的跳动时,内心的狂喜让他发了疯似的开始挖土。


体感已经失灵了,挖到十指淌血也感觉不到痛,当他终于用裹满了泥水和血污的一双手把张超抱出来时,圣权才终于感觉到自己又活了过来。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圣权把张超背上的搜救包取下来挂在了自己胸前,找出救援绳把人固定在自己背上,然后攀着乱石往山上走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不远处的山壁上有一处洞穴,那里将会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雨越来越大,地面上开始出现一股股雨水汇集而成的水沟,随时都有再次坍塌的危险。


圣权被突然滚落的石块砸中了右小腿,钻心的疼,可他一刻也不敢停,只能强忍着继续往前。


就在他终于攀着树桠翻进山洞时,远处传来巨响,山洪暴发了。


泥流混着飞石倾泻而下,本就摇摇欲坠的山体终于经受不住冲击,半匹山都滑了下来,瞬间就将刚才找到张超的那处地方淹没了。


此时才来的及后怕,如果他没有及时接到消息,如果他没有找到张超,如果……


所幸,一切都来的及!


圣权定了定神,转身进了山洞,开始查看和处理张超的伤口。


左边的裤子被挂破了,鲜血和着泥浆模糊成了一片贴在大腿上。他轻轻褪下张超的裤子,一道长长的口子映入眼帘,自大腿外侧一直蜿蜒到膝盖上方,此时已经止住了血,皮肉狰狞的外翻着。


他在洞里找到一处泉眼洗干净自己的手,然后翻出了背包里的医疗包。


清洗、消毒、缝合,圣权专注于伤口的处理,不让自己有胡思乱想的机会,因为在他脱张超裤子的时候,发现他的左胯骨处软软的塌陷着。


骨折是肯定的,而且碎骨在转移的过程中可能移位了,伤的怎么样?有没有扎到内脏?圣权不敢去细想。


处理完大腿处的伤,他又把张超的湿衣服脱下来,仔细擦干净全身,然后找出保温毯将他裹了起来,平放在地上。


圣权做完所有事,才敢坐在旁边仔细的看看他。


缝合伤口时的冷静没有了,此时的他手抖的不成样子。


圣权洗干净纱布,颤抖着手一点一点的擦去张超脸上的污渍,一点一点的清理着他发间的淤泥。


他的超儿爱漂亮,永远把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的,站完军姿回去还要敷个面膜,洗澡永远第一个进去,最后一个出来……


他是多么精致的一个小孩儿啊!


圣权想着,如果他醒过来,肯定无法容忍自己脸上这么脏兮兮的。


可是张超一直没有醒过来!

 

 


(七)

 

泥污一点点的擦去,张超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又露了出来,他就这样静静的躺着,睡着了似的。


圣权再也忍不住,颤抖着去亲吻他。


亲他光洁的额头,亲他紧闭着的双眼,亲他挺翘的鼻子,亲他细嫩的脸颊,最后亲上他紧抿着但依然红润的双唇……


“超儿,别睡了,起来跟哥说说话啊……”


圣权现在特别的后悔他以前曾经嫌弃张超聒噪,此时他不知道多想听听张超围着他“权哥、权哥”的喊,可惜这小子只是静静的睡着,动也不动。


他多想听听他说话啊,可是他睡着了!


他也多想抱抱他啊,可是他不敢动他!


他只能拉着张超的手,跟他并排躺着,一遍一遍的在他耳边喊着超儿,柔声讲述着他们小时候的故事。


“超儿,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那次去捉螃蟹吗?你太好笑了,被夹了也不知道先把手指弄出来,就这么吊着螃蟹举着手一路哭着来找我……”


“超儿,你还记得那次摸鸟窝把自己挂树上下不来,扯着嗓子嚎,让我来救你吗……”


“超儿,你还记得前年我休假,你兴冲冲跑过来跟我说你腹部绕杠能做20个了,结果转眼就因为手心蹭破了皮,哭兮兮的擦药吗……”


“超儿,疼吗?疼就起来跟哥闹一闹啊,哥保证不笑话你,哥保证这次好好哄你……”


“超儿,你说你这么怕疼一小孩子儿,跑来跟着我受罪是为啥啊……”


“超儿,这次回去就好好上学去吧……”


“超儿,哥想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


“超儿,哥喜欢你!”


这一守就是两天两夜,圣权不敢睡觉,一直死撑着跟张超说话,他怕他一睡,没人叫着超儿的名字,孩子一生气就不回来了!


他俩儿就这么在小山洞里耗着,包里的三支抗生素都注射完了,只剩几颗口服的,圣权小心翼翼的磨成粉兑到水里,嘴对嘴慢慢渡过去。


张超一直没有醒过来,烧的全身滚烫,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圣权有段时间眼前发黑,迷蒙中似乎看到了连绵起伏的墓碑,其中一个刻着他俩儿的名字——烈士:张超、金圣权!


也好,生不能同寢死同穴!


雨一直断断续续的在下着,一时雨一时晴。圣权本有机会自己走,但他放弃了,他要守着张超!


他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小山洞里拉着张超的手,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等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


——等待救援!又或者,等待死亡!

 


 

(八)

 

螺旋桨嘈杂的声音传入耳朵时,圣权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超儿,咱们有救了!”他颤抖着吻了吻张超干裂的嘴唇,走出山洞拉响了信号弹。


抱着张超躺在直升机上的时候圣权有种重回人间的喜悦。不过很快他的心又揪了起来,张超伤的很重,灾区医院只能简单的进行一些急救处理。


他第一次用了特权,找爷爷调来了直升飞机,连夜紧急飞回了北京。张家那边也很急,飞机直接去的军区总院,所有的专家们都已经等待已久了。


张超被第一时间推进了手术室。


圣权一直硬挺着守在手术室外,手术做了16个小时,他就守了16个小时。


直到亲眼看到全身插满管子的张超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亲耳听到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才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自己也躺在病床上,被滚石砸中的小腿有轻微的骨裂,没有及时处理发炎了。


张超还在ICU,没办法去看他,于是圣权敲开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他想张超了,见不到人,哪怕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也可以。


张超确实伤的重,头部轻微脑震荡,髂骨粉碎性骨折,碎骨在搬运的过程中移了位,刺破了脾脏,造成脾脏出血,因为没有及时清理导致腹腔感染又引发了腹膜炎,能活下来也是个奇迹了。


医生都忍不住感叹,这是个求生欲很顽强的孩子,伤成这样还能凭一口气吊着,硬是撑过了三天三夜。但凡意志力薄弱一点的人,不可能挺的过来。


圣权无比庆幸自己一直陪着他。他说的那些话,超儿一定都听见了,所以他的超儿不会离开,挺过这一次,他们以后一定会好好的。


张超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哥,我没给你丢脸!”


那一瞬间圣权的眼泪几乎是夺眶而出的,他颤抖着回应:“嗯,我们超儿是最棒的!”


之后圣权几乎寸步不离的照顾着他,只是也没照顾几天,圣权就回了部队。

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


那时候张超正在康复室做复健,毕竟人年轻底子也好,恢复起来快。


就是做复健是个老大难问题,这人怕疼啊,一用力就嗷嗷的嚎,鼻涕眼泪的嘟着嘴跟护士姐姐们撒娇。


张超人长的好,白净细嫩一小孩儿,平时又爱笑,一笑就眯缝着眼,讨食的小狐狸似的,乖巧的紧,整个护士站的小姐姐都宠着他。


这人耷拉着眼皮哭兮兮的跟你一喊疼,这闹起来谁也受不了。所以他的复健一直没起到很好的效果,因为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他摸鱼胡乱对付。


圣权今天一来就去了医生办公室了解情况,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他做复健。


还没出办公室就听到他嚎的整栋楼都荡着回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医生说他做复健太能划水,效果不理想,再不加紧点,等错过了最佳时间就很难恢复了。


圣权刚一进复健室,张超就发现了他,老开心了,顿时喜笑颜开的,眯着眼裂着嘴甜甜的喊权哥。


被圣权黑着脸一瞪立马就老实了,也不嚎了,双手抓着衣襟下摆乖乖的立正站好。


圣权简单的咨询了一下小护士复健怎么做,然后就直接上手了。


“啊~~~~~”,张超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眼泪鼻涕就一起流了下来。


疼啊!是真的疼啊!权哥下手也太黑了!


张超疼的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抖,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鼻尖也渗着汗,脸上粉扑扑的泛着红。圣权不是不心疼,他只能咬着牙不去看他,硬着心肠守着他做完这1小时的复健。


这一守就是10天,圣权的公休假全耗在这儿了。


不过好在效果不错,有圣权亲自守着,张超老实多了,这10天下来,基本上达到了医生的要求。


护士姐姐们个个又是心疼又是幸灾乐祸,终于有人舍得下手收拾这个皮孩子了。

 


 

(九)

 

一个月后,张超告别了疼爱他的姐姐们,回了部队。


因为那里,有一场特殊的欢送会在等着他。


接受欢送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老班长。


班长的老家就在离他们搜山那里不到十公里的一个小镇上,灾难中他失去了妻子和孩子,尸骨至今没有找到。当兵的一向重视家人,所以这是老班一辈子的遗憾。


心理测评不过关,他也没有申请再继续治疗,而是选择了借此退伍,他想回去守着那片山,守着妻子和一双儿女。


张超退伍的原因就更简单,他的伤再也支撑不住高强度的训练了!


欢送会上张超挺平静的,甚至还主动上台唱了几首歌。


他唱“那一夜,我对着自己开了一枪,……,再补一枪……”,成功的把大家都逗笑了,本来挺凝重的气氛被他搞的热热闹闹的。


还能抱着老班长说,老班,兄弟我陪着你一起退了,以后一定去看你,看嫂子和孩子。


他也能搂着二连长说,谢谢连长,你看这有啥,我揣着这个证,以后去哪儿旅游都不用买门票了,多好,老省钱了!


他跟兄弟们闹着说,哥几个你们现在就给我统计统计,我毕业了是去总政还是二炮来这里慰问演出的机会多一些,对了,还有战旗!


只有最后抱着圣权的时候,情绪有些崩溃。他说,哥,我回去上学了,你有空要多想我!


第二天走的时候,张超穿着常服,胸前戴着大红花,圣权亲手给他摘的肩章,两人静静的对视着,眼里都是汹涌的情绪。


张超终于还是走了,带着他的个人二等功和集体一等功奖章。


还有一张二级伤残证明。


走的时候对着国旗敬了最后一个军礼,当他的手缓缓放下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圣权想他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个画面,还有欢送会后张超一个人躲在步战车里嚎啕大哭的声音……

 

 


(十)

 

张超又回到了学校,开始继续他的音乐生涯。


再一次走在宁静的校园里,过去的一年半遥远的如此不真实,只有天气变化时左胯彻骨的疼痛会时不时的提醒他,那不是一场梦。


一年后,他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手术室里接受二次手术。他心心念念的权哥因为临时任务没能来陪他。


手术做的局麻,整个过程都伴随着电钻的吱吱声、敲打锤子撞击骨骼时发出的闷响,还有取钢钉时螺丝卡在骨头里被带动着拽出来的摩擦声,一声声的刺激着神经,让他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虽然感觉不到痛,但这个过程很煎熬,张超咬着牙忍着全身战栗,心里想着圣权默默的挺了过来。


后来他给圣权发短信说:哥,我手术做完啦,很顺利,你不用担心啦!现在感觉特别棒,一口气跑三个武装越野不在话下!


张超最终没有去成他心心念念的总政和二炮,他去拍电影了。


一部军旅题材的歌舞片。


导演选角的时候一眼就相中了他,人群中他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他就静静的站在那儿,身后仿佛就能带起一片风起云涌。


张超凭借着这个角色红了,一时间各大综艺节目争相邀请,对此他只是笑笑婉拒。


晚会他却上了一台又一台,只要他有时间,不管有没有酬劳,他都去。


他总是穿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台上放声唱歌——


从“我爱你青松气质!”


唱到“山知道我,江河知道我……”


从“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条河!”


唱到“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每次上节目他都会给圣权留言:权哥,权哥,记得看XX台,有我呀!


圣权有时候拉练赶不上直播,就拜托大家帮他录下来。后来,逐渐变成只要有张超的节目,晚饭后大家就会围在小礼堂一起看。


屏幕里的人端庄又挺拔,帅的光芒万丈。


兄弟们都在夸,超儿长大啦!出息啦!你看这板正的范儿,不愧是咱部队出来的!


圣权听着兄弟们一通夸,笑着不说话,心里别提有多得意。


平时没事的时候,他也会在网上翻张超的小道消息和各种采访。


圣权看到一个采访里,张超站在台上接受大家的提问。


有人问:张超,义务兵不是两年吗?你为什么没到两年就回来上学了啊?


张超笑的特别甜,他说,哎哟!那不是因为我表现优异吗,所以提前释放了呗!


那个采访很欢乐,张超一本正经、一脸真诚的满嘴跑着火车。


大家都在笑,张超也在笑,只有握着手机的圣权笑不出来,他的心揪着疼!


圣权在张超笑的最灿烂的时候截了屏,反复抚摸着那张脸,想着他这么怕疼的一个小孩儿,怎么熬过一个又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想他有没有认真擦他给他寄去的那些药酒,想他擦药的时候会不会又嗷嗷嚎着疼,却没有人在身旁哄着他……


想他!特别的想他!


终于等到公休假的时候,圣权悄无声息的飞回了北京,没告诉张超。

 

 


(十一)

 

张超在北京排练一台晚会,每天都挺辛苦,还刚好遇到梅雨季节。


站太久,让他整个左边身体都是酸麻的。每天强忍着回到酒店都只能躺在床上咬着毛巾,自己跟自己较劲儿。


他开着聊天窗口跟圣权瞎扯,借以缓解从骨缝里透出的阵阵刺痛。


— 哥,你后天记的看中央台,我有节目啊!


出乎他意料的是今天圣权回复的很快,几乎是他刚发完,提示音就响了。


— 好啊,这次能看直播


— 真的吗!没出去拉练!兄弟们一起看吗!


— 是啊是啊,都夸你帅呢,政委都夸你了


— 夸我啥啊,快给我说说


— 夸你给咱团长脸了,这一身正气,又红又专的


— 哈哈哈哈,哥你可别骗我。大家有想我没?你有想我没?


— 想啊,特别想


— 我也想你了哥!哎!不说这个!9月了,今年该走不少人吧,我听说今年大裁军呢


— 嗯,很多你认识的都走了,今年政策好,很多人提复员申请


— 那我以后去慰问演出唱给谁听啊,都不认识我了


— 新兵蛋子很多知道你啊,都看了你那部戏来的


— 哥你又骗人


— 我骗你干啥,超儿,你说我要被裁了怎么办,干脆去当你助理吧,我的大明星!!!


— 害!哥你讲这种瞎话一点儿也不自然


— 是,没你能掰扯,你都表现良好提前释放了


???哥你别看这些啊,你看晚会……,张超一段回复还没打完哩,圣权又

追了一条:


— 别聊了,快给你助理开门!


紧接着门铃就响了,张超一惊从床上蹦起来,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就跑了过去。


门一打开,他就笑了!


他日思夜想的人啊,就站在他面前!

 

 


(十二)

 

圣权一看他赤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慌忙把人赶回了床上。


张超走的一瘸一拐,圣权心里又揪了起来。等人回到床上裹着被子躺好,他才调整好心情跟了过去。


张超本来还在他权哥面前挺一挺,但确实是太疼了,躺回去时还不小心压到了左边胯骨,顿时疼的他呲牙咧嘴。


圣权赶紧过去掀开被子按着他一通揉,好一会儿张超才缓过来劲儿,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圣权见他轻松了些,才又帮他把被子重新盖好,出去倒了两杯温水。


再回来时张超已经自己坐了起来,他顺手把杯子递了过去,自己靠在一边的柜子上打量着缩在床上的人。


“给你寄的药酒有没有认真擦?”


“擦了,擦了,每天都擦。”张超脑袋点的跟捣蒜似的。


“怎么擦的!这么久了,还能疼成这样?”这药是他家珍藏了许多年的老酒了,效果很好,不应该这么久了都不起效。


“用,用棉签擦的……”张超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还缩了缩脖子。


圣权一听就气的想照他后脑勺呼上一巴掌:“你怎么回事,不是教过你吗!”


张超不敢吭声,眼睛瞪大大的嘟着嘴卖萌,试图蒙混过关。


他不是没试过,但是用手搓着是真的痛,他自己下不去手,渐渐的力度也越来越轻,后来他寻思着这效果跟用棉签擦也差不多了,不如改成棉签呢,还不脏手。


圣权一见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又怂了,一句话不说转身去洗了手,然后拿过药酒倒了一些在手上,开始搓。


张超一看他权哥要给他擦药,感觉机会难得,这人在娱乐圈待久了,好的没学会,学会动心思勾引人了。


圣权还在搓手,要把药酒搓热乎了,才有效果。


等的时候张超主动脱了裤子,在床上左扭右摆的琢磨着自己应该摆个什么样的姿势!这双腿交叠的位子?身子倒向哪一方?什么角度?才显得不刻意又撩人……


结果圣权一双搓的通红发烫的大手按下来的时候,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光顾着扯着嗓子嚎了。


“啊~~~~~~~~~~,”


“哥,你轻点,轻点!”


“疼!疼!疼!疼啊!要死了~~~~~”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圣权也不嫌弃,直直的就亲下来了,把张超吓的都忘了嚎,脸和耳朵一起红了个透。


圣权啃了一口也不恋战,又抬起头专心的开始搓着药酒。


张超身体开始渐渐的发烫,以左胯为中心向四周散发着热量,烧的他脑子里跟灌了一壶开水似的,咕咚咕咚的冒着泡。


圣权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的超儿窝在雪白的被子里,脸红红的、眼睛红红的、耳朵红红的、脖子红红的、全身都红红的……


别提有多诱人了!


这当兵的就是直率,被诱惑了怎么办?直接办呗!早晚的事儿!


张超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被打来吃了,被压在床上顶的不停晃荡的人还抽空想了想,这顺序是不是搞反了,他都还没来的及向他权哥表白呢。

 



-尾声-

 

第二天起床张超就后悔了,他不想喜欢他权哥了。


不是他权哥不好,主要是被操屁股好疼啊,比被按着上药还疼!


圣权能答应吗?肯定不能啊!


你睡了我你就得对我负责!再说了,我为了你连工作都不要了,你不能不要我!


张超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滴工作就没了?


圣权抱着他委屈巴巴的眨了眨眼睛:大裁军啊,合并之后要换防去兰州,以后出来更不方便了,所以我就申请复员啦!


张超不干了,那怎么滴就赖上我了?


我现在不回来守着你上药怎么行?我可不想以后老了守着一个残废过日子!


张超气的扑上去就咬人——你才残废!老子现在就把你咬成残废!



 

END.


 

 下面有请故事的第二位讲述者: @冷风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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